金光散尽的刹那，陈远立刻察觉到异常——密室里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实质，每口呼吸都带着铁锈味。四块铁心碎片在怀中发出共鸣般的震动，频率与祭坛上的凹槽完全一致。

司马煌缓缓转身，龙袍下摆扫过地面时竟发出金属摩擦声。陈远这才发现，皇帝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蛛网状金纹，与他净化魔刃时产生的纹路如出一辙。

“比预计的早了半刻钟。“司马煌的声音带着三重混响，最底层隐约能听出女子声线，“看来白鳞比朕想象的更决绝。“

莫铁山将林霜护在身后，冰矛尖端凝结出六棱霜花：“装神弄鬼！“霜花突然爆射而出，却在距皇帝三尺处诡异地悬停，随即化为血色冰晶坠落。

“净魔使的血脉...“司马煌抬手接住一滴融化的血冰，舌尖轻舔，“果然比寻常武者的精纯。“他忽然皱眉，“不对，这味道...“

林霜的剑气在此时袭至。皇帝不避不闪，任由剑气穿透胸膛，破口处却不见鲜血，只有黑雾翻涌。更骇人的是，雾气中浮现出无数张痛苦人脸，最清晰的那张赫然是年轻时的司马幽！

“你们真以为...“司马煌的瞳孔分裂成复眼状，“朕还是人类？“

密室突然剧烈摇晃。陈远趁机将铁心碎片按向祭坛，却在触碰前一刻被无形屏障弹开。司马煌大笑，笑声震得墙壁簌簌落灰：“这可是用三万六千名孕妇的胎血浇筑的结界！“

“畜生！“莫铁山双眼赤红，全身冰晶暴涨。但这次他的冰晶不再是透明色，而是掺杂着银丝的蓝光——无间隙间的觉醒正在显现。

司马煌首次露出凝重神色。他双手结印，地面突然伸出数百只漆黑手臂抓向三人。陈远挥动魔刃斩击，剑锋所过之处黑手尽断，但断肢落地即化作毒虫再度扑来。

“没用的。“皇帝踱步逼近，“这把剑本就是我族圣物，当年明从我祖父手中...“

林霜突然从侧翼突袭，剑尖直指司马煌咽喉。皇帝冷笑着一把握住剑身，竟将整把剑熔成铁水！滚烫金属顺着他手臂流动，最终在掌心凝聚成微型太阳般的炽白光球。

“知道皇室秘传的《焚天诀》真相吗？“司马煌将光球抛起又接住，“这是吞噬九百九十九个火系异人才能练成的。“光球突然分裂成九颗，环绕三人旋转，“你们会是第一千个。“

陈远感到怀中铁心碎片发烫。他福至心灵，突然将魔刃倒插地面，灰金火焰顺着剑身灌入地缝。火焰触及祭坛基座的瞬间，那些看似古老污渍的暗斑突然亮起——全是人形轮廓！

“看到了？“司马煌张开双臂，“历代皇帝都在为今天准备。“他指向最早那个轮廓，“我伟大的先祖，第一个发现孕妇胎血能中和封印的智者。“

莫铁山突然闷哼跪地。陈远转头看见他右臂爬满黑纹，而林霜正用银白剑气帮他压制。司马煌趁机弹指，三颗光球同时爆开！

千钧一发之际，陈远体内净世火自主形成护罩。诡异的是，火焰接触光球后非但没有抵消，反而将其吞噬转化。新生的金黑双色火苗欢快地跃动着，传递出令人不安的餍足感。

“有趣。“司马煌眯起复眼，“你的火在吃我的火。“

陈远自己也震惊不已。更糟的是，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随着火焰流入体内——破碎的记忆片段：一个女子在月下分娩、婴儿被投入熔炉、戴着皇冠的男人仰天狂笑...

“啊！“林霜的尖叫打断了他的恍惚。少女左肩被洞穿，伤口周围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晶化。司马煌隔空抓取着那些飘散的晶体碎屑，像品尝珍馐般细细咀嚼。

“净魔使的肉身结晶...“皇帝陶醉地叹息，“比典籍记载的还要美味。“

莫铁山突然暴起。他不再压制右臂黑纹，反而主动让纹路爬满全身。当黑纹覆盖到面部时，所有冰晶突然转为漆黑，整个密室温度骤降。皇帝首次后退半步：“你竟敢接纳魔气？“

“不是接纳。“莫铁山的声音变得低沉混沌，“是共鸣。“

漆黑冰矛刺出时，空间都为之扭曲。司马煌仓促凝聚的光盾被一击贯穿，矛尖刺入他腹部三寸才止住。但皇帝反而笑了，他握住矛身用力一拽，将莫铁山拉至面前：“好孩子，你终于明白了...“

陈远在此时发动突袭。魔刃斩向皇帝后颈的刹那，四块铁心碎片突然自行飞向祭坛凹槽。整个密室顿时被刺目血光充满，所有人都被迫闭眼。

当光芒稍减时，陈远看到祭坛上方悬浮着九滴金色血珠，正缓缓融合。司马煌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，不顾腹部冰矛还插着，疯狂扑向祭坛。莫铁山趁机发力，冰矛爆出无数尖刺将皇帝钉在半空！

“快！“莫铁山七窍都在渗血，“重组初泪！“

陈远冲向祭坛。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血珠的瞬间，整座皇宫突然下沉三尺！地面裂开无数缝隙，漆黑黏液喷涌而出。最骇人的是，那些黏液组成的人形全都顶着司马煌的面孔。

“朕即是国！“千百个声音齐吼，“国破朕不亡！“

林霜强撑着挥剑斩断几只黏液触手，但对潮水般的攻势杯水车薪。危急关头，陈远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——他将魔主之刃刺入自己胸膛！

灰金血液顺着剑身血槽流入祭坛。九滴金血突然加速旋转，中心处浮现出明的虚影。这位初代异人看向陈远，目光中竟带着歉意：“难为你了...“

虚影炸裂成光雨。每一滴光雨中都包含着记忆碎片，海量信息同时灌入三人脑海。陈远在剧痛中抓住最关键的一段——明与魔主本是一体两面，所谓封印不过是延缓融合的权宜之计！

“原来...如此...“莫铁山单膝跪地，黑纹与冰晶正在他体内展开拉锯战。林霜的情况更糟，她大半个身体已经晶化，却还在艰难维持剑气屏障。

司马煌此时挣脱冰矛。他的身体开始崩解，露出内里涌动的黑雾核心：“三千年...整整三千年...“每说一个字就有更多黏液从皇宫各处涌来，“你们知道保持人性有多难吗？“

陈远突然明白了皇帝身上的金纹从何而来。那不是净化的痕迹，是压制！司马皇族世代用邪术延缓魔化，为的是在最终时刻...

“你想取代魔主！“陈远脱口而出。

皇帝残破的面容扭曲出诡异笑容：“聪明。“他突然伸手抓向林霜，“还差最后一块拼图！“

晶化的少女被黑雾包裹。莫铁山咆哮着扑去，却被黏液缠住双腿。陈远想救援，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——魔主之刃正在与他心脏融合！

千钧一发之际，晶化的林霜突然自行碎裂。无数晶片折射着初泪金光，在密室中织成光网。司马煌触碰到光网的部位立刻汽化，发出凄厉惨叫。

“不！！“皇帝疯狂抓取飘散的晶体，却只是加速了自己的崩溃。当他躯干只剩三分之一时，突然狞笑着拍向自己天灵盖：“那就一起...“

陈远在最后瞬间扑倒两位同伴。惊天动地的爆炸中，他看见司马煌的核心化作流光射向北方——正是黑煞门总坛方向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，那道流光的尾焰中隐约可见一张女子面容...

皇宫开始全面崩塌。陈远拖着半昏迷的莫铁山和晶化的林霜艰难移动。突然，魔刃残留的剑柄发出牵引力，带着他们坠入突然出现的地缝。下坠过程中，陈远清晰听到两个声音在脑海中对话：

“值得吗？“这是苍老的声音。

“没有值不值得...“年轻的男声回应，“只有愿不愿意...“

黑暗再次降临。但这次陈远不再恐惧，因为他终于明白——容器从来就不是一个人。从明到司马煌，从白鳞到自己，所有牺牲者都是净化仪式的一部分。

最后的意识消散前，他感觉有温暖的手握住自己。睁开眼，看到莫铁山和林霜（虽然后者大半身体仍是晶体）也正望着他。三人无需言语，净魔使血脉的共鸣已传递了一切。

北方天际，血云正在汇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