细微的咕噜声，引起正在小口喝蘑菇汤的艾琳注意，她抬头观察了一眼维克多。

他依然在慢条斯理左手捧书，右手刀叉互换与牛排较劲，如果没见到书名，或许会以为是在念诵什么神圣的经文。

艾琳拉下报童帽的前沿，将眼睛遮盖些许，向着咕噜声传来的位置看去。

壮硕身材的女招待，怀中抱着一个铁桶，站在中央四个男人面前。

她右手握着一个盛满厨余垃圾的大铁勺，强行塞进一个大胡子男人的嘴里，臃肿的脸庞发出满意的笑容，水粉在颤动中溅落在铁桶中，想必又增添了几分口味。

如果这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的餐厅，艾琳会表示尊重，并且立即停止喝蘑菇汤的举动。

但那铁勺实在大得惊人，像是乡间农户捣鼓猪食，将一大瓢饲料甩进食槽的份量，仅是撇头观看的几秒钟时间，大胡子男人已经吃了足足三瓢。

他的嘴巴似乎与胃部直接联通，无需喉咙的吞咽，让散发浓郁气息的厨余垃圾毫无阻力滑入体内。

而与他同行的三个男人，坐在旁边用期待目光等待女招待的服务，将那些美味顺利流入口中。

这……

艾琳不动声色挪动椅子，让余光能见到中央的餐桌，低声对还在观摩圣经的维克多说：“有古怪，这餐厅不对劲。”

维克多将心爱的市俗文学著作放下，目光撇过还在从女招待处领圣餐的一行人，又见到停下用餐的艾琳。

善解人意的魔鬼，以为女士担心食物有毒，颇为自信说：

“放心吧，这间餐厅的材料很绿色环保，可比你们特别行动局的大蒜餐厅健康多了。”

“我不是说这个，你没见到后面吗？那个女招待用喂猪的勺子给男人灌厨余垃圾。”

维克多眨眨眼睛，并未从中感觉到奇怪的地方。

“我看见了，那又怎么了，一个愿意提供，一个愿意消费，你们特别行动局也不能干扰正常的交易吧。”

“他会死的！”

“哦，不，艾琳小姐……或许你现在终止交易，他才会死。”

艾琳简直不敢相信，满脸写着一种名为匪夷所思的神色。

“你在说什么胡话，我是想救他。”

“我们打个比方，他们是重体力劳动者，瓦尔德拉达最常见的一类人，对吧？”

“没错。”

“根据墨洛尔帝国在去年的统计报告，底层劳工平均会生育三个孩子，而这些孩子往往会在八岁，乃至七岁时开始学习如何挣钱，偷窃、送报、乃至卖淫的都不在少数……

而他们往往因成长期间无法得到充足的营养，以及糟糕的生活环境，导致身体存在着诸多隐疾。

如果你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父亲，会希望孩子长大以后变成一副瘾君子的模样吗？”

“这和我们现在遇到的事情有什么关系，不否认墨洛尔帝国底层人民的生活很艰苦，但也比封建王国的农奴要好，享有人身自由的权力。”

为什么她总会扯到制度对比上，这是重点吗。

维克多心中纳闷，这女人就是个死脑筋，别指望有什么智商。

“好吧，那就简短叙述，他们在这里吃饱，就意味着节省一大笔开销，将本该提供重体力劳动者的食物给家里的孩子，你明白了吗？”

艾琳变得更是惊悚，指着女招待怀中散发臭味的铁桶。

“那可是会导致中毒乃至死亡的厨余垃圾。”

“但至少那是吃的，如果你是个父亲，不想让孩子去偷窃，或者卖淫的话，这是一个可以接受的选择。”

维克多下耸肩膀，拿起《莫迪夫人》继续傻笑观摩，右手无意识刀叉交错与牛排做着斗争。

“不对劲……”艾琳心中低语，开始调动体内的超凡力量准备解决这一特异。

“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，艾琳·佩格。”

忽然提醒的维克多，只让艾琳越发坚定，紫色眼眸闪烁如宝石纯粹的光芒，心中低声向女神祈祷。

“以宁静之月的名义，我命令汝于此现身！”

【宁静揭示】，属于侦查员艾琳的超凡特质，能让潜伏在宿主体内的邪恶现身，并依靠女神的力量囚禁在一个狭窄区域。

她最初或许能解决三号车厢恶灵，但因维克多的介入，导致释放的目标出现误差。

这一次，艾琳确实找准了目标。

本在投喂食物的女招待，铁桶掉至地面，腥臭粘稠的厨余垃圾洒满地板，本就臃肿肥胖的身体挤破了外衣，一团团如实质的油脂如脓包作为皮肤覆盖整个身体。

“不行，我的眼睛……”

维克多用《莫迪夫人》盖住脸颊，半点没有继续观看的欲望，感觉物质世界是越发重口味了。

还好是肉体凭依状态活动，如果是一眼看穿伪装的意识体，每天眼里都是类似的玩意，我宁愿回深渊写论文。

明显见过诸多怪异之物的艾琳，神态比之维克多镇定，她习惯性想从武装带解下一颗大蒜烟雾弹，先行削弱魔物的行动能力。

但如果让维克多嗅到大蒜的味道，他恐怕会把这间餐厅炸掉。

“不，凯瑟琳，你怎么……”本在陶醉于享用美食的男人，目光忽然清醒，浑身颤抖双手掐住喉咙，将恶臭的厨余垃圾吐出。

“离开这里，快！”

好心的女士，迎来几名男人愤怒的目光，粗糙铁锹与棍棒握紧在手中，愤怒盯着警戒的艾琳。

“你究竟干了些什么！”

“什么，你们没有被她控制？！”

一阵低沉的笑声，似乎在讥讽女士的独断，维克多挪动椅子，与艾琳保持了一段间隙。

“你们上层的姥爷取走我们的财产和健康，让孩子去卖淫讨生活，现在连吃饱的权力都要拿走吗！”

吃饱，这简单的概念，在艾琳与男人心中截然不同。

前者认为至少需健康无害，但后者为了孩子已顾不上能果腹的东西究竟是什么。

“你……”艾琳咬牙，将随身携带的特别行动局证件取出，呵斥正在靠近的男人退下：

“离开这里，否则你们将面临为期至少半月的拘留审讯。”

“我连屎都敢吃，还怕拘留吗！”